让世界超越想象 ——丽水滚动功能部件产业探访

  中国精密制造业高水平发展的铿锵足音，可以在丽水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一个产业链里得到回响：制造业智能化、自动化程度越高，这个产业越是兴旺。

  这个产业的某些核心产品对长期在中国处于半垄断地位的境外企业，形成了一定反制力：比如安装于自动化数字控制机床的某种核心产品，可以让许许多多需依赖进口的本国企业的相关成本至少降低20%。

  这个产业就是滚动功能部件产业，精密制造产业的重点领域，在偏安一隅的浙西南山区已历经40多年的沉浮。

  如今，它借力“链长制”，日渐形成了完善的产业链，造就了一个全国最大的滚动功能部件集散地——这里集聚了632家拥有滚珠丝杠副、直线导轨副、滚动轴承三大核心产业的重点企业，大约占据了全国30%以上的中高端市场占有率、40%以上的行业产能、50%以上的中低端市场份额。

  最近，随着一场以“丽水滚动让世界超越想象”为主题的“德国汉诺威国际工业博览会——中德云端工业展”在丽水经开区的举行，让这个鲜为外界所知的“宝藏产业”在世界声名鹊起。

  当然，对这个产业来说，走向这场国际盛会的意义，不单单是知名度的提升，而是新征程中，在“双招双引”战略性先导工程的推进下，让人油然而生了一种“平视世界”的自信和底气，声声催人奋进。

  谈及“中德云端工业展”，直到现在，丽水市杰祥科技有限公司外贸部经理兰礼军内心的喜悦之情依旧溢于言表。

  4月12日，作为本地滚动功能部件行业的三个代表之一，兰礼军还代表公司在会上参加了路演。

  “这是今年汉诺威国际工业博览会上唯一一场中德‘州市政府搭台、企业直接对话’的高端推介会，尽管是‘线上展会’，但依旧吸引了来自德国、瑞士、西班牙等50多家欧洲企业参加，直播也有15万多人次观看。这对于杰祥而言，意义非凡。”兰礼军坦言，事实上，自2009年杰祥科技开始做外贸，也参加过不少工业展会，但从来就没像这一次这样获得如此瞩目地关注。“其实，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杰祥科技连同整个行业都很不起眼。”

  不起眼的诞生，在丽水滚动功能部件行业协会会长王华文看来，这个产业的由来“太偶然”。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青田人吴泽宏偶然从一个日本外商的手里得到了一张“关节轴承”的制作图纸，便在市区长岗背附近办起了丽水第一家轴承厂。“关节轴承”是这个在行业里相对低端的产品，投资少、技术方面的要求低。吴泽宏办厂之后没多久，一家家制造类似相对低端产品的轴承厂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那时，这个行业给人留下的印象大抵是“脏乱差”“低小散”。

  随着丽水经济技术开发区的成立，这些原本散落在市区近郊、村镇的轴承厂开始向南城集聚。其中，很多企业不满足于行业内的低端制造，开始转向制造中高端产品，比如滚珠丝杠副、直线导轨副等。

  然而，走向中高端商品市场，丽水企业依旧很不起眼。来自德、日、台湾地区等市场的竞争者，早在这二三十年前，便已半垄断了中国市场。作为后来者，丽水不得不通过贴牌、代加工等方式在夹缝里求生存。

  “能活，就是太憋屈。”兰礼军的这句话道出了当时许许多多丽水企业的心声。“2019年之前，我们基本上没有定价权。与境外企业生产出完全相同品质的产品，我们的价格至少低20%。为生存，有的企业甚至压缩了60%的利润。”

  “没有知名度；没有品牌号召力；尽管数百家企业聚集在经开区也没形成集群效应……这一直是这个行业无法做大做强，无法在全球掌握话语权的重要原因。”王华文和记者说，“突围”很难。

  令王华文意想不到的是，2019年，浙江在全国首创的“链长制”成为了行业突破瓶颈的“秘诀”。彼时，“链长制”的提出，让丽水经开区开始仔细梳理现有产业，并确定滚动功能部件及特色工业机器人产业链作为首批创建浙江省级“链长制”示范试点。

  “链长制”每条产业链均设有“链长”，让王华文高兴的是，滚动功能部件及特色工业机器人产业链的“链长”由丽水市委副书记、市长吴晓东担任，“这是浙江第一位由地级市市长担任的‘链长’，大伙都很兴奋，说这个行业更有指望了。”

  “订单已经排到五个月之后”“来不及生产”“今年产值能翻番”……不断裂变的订单量、产业规模、企业产值，让每一个从业者都无比惊喜。

  “补链”上游，引进国内最大直线导轨用型钢生产企业天裕型钢，与国内最好的特种型钢生产企业加强在材料上的研发攻关，对区域直线导轨原材料质量做全面攻关、改良。在此基础上，再狠抓“母机”研发，成功研制直线导轨生产设备，精密等级超过台湾地区、接近日本；

  “强链”中游，这两年，通过培育引进滚珠丝杠副、直线导轨副、滚动轴承三大核心产业重点企业，让直线导轨、相关轴承产能分别占全国的40%和50%以上，初步奠定国内行业主导地位；

  “延链”下游，紧盯数字控制机床、电动汽车总成、特色工业机器人等行业，引入中车集团等企业，引入意大利洛威尼雕刻机器人等“隐形冠军”。正在对接洽谈扫地机器人、咖啡机器人、水下机器人等“高大上”工业机器人项目。

  为将滚动功能部件产业链做强做大，去年，丽水经开区围绕产业链、技术链、服务链、人才链、合作链、资金链对产业做全面调研摸底，并在当年9月全省开发区产业链“链长制”试点申报中脱颖而出，以专家评审最高分入选示范。同时，与南京理工大学联合设立工信部国家级实验室分中心，合作打造滚动功能部件省级产业创新服务综合体，并启动打造行业检验测试中心争取填补国内空白。除此，还出资7亿元打造滚动功能部件小微园，招商孵化、加速优质小微企业成长，为行业发展储备力量。

  几乎每一天，丽水市精锐轴承制造有限公司总经理赵晨阳都会开车刻意绕到离公司不远的综合体工地看一眼，“工程进度很快，每天都有变化。”赵晨阳说，综合体建设，是行业所有企业都关心的大事情。“毕竟，每一家公司都能受益于此。”

  就光拿产品检验测试这一功能来说，就可以为企业省下不少投资所需成本，并缩短检验测试周期。赵晨阳说，最重要的是，有了综合体，意味着这一个集群拥有了一颗真正的“大脑”，“许许多多原本掣肘产业高质量发展的诸如科研、人才等难题，都将迎刃而解，产业集群势必更具世界竞争力。”

  一条产业链兴一方产业。对于丽水而言，“链长制”除了助力产业做大做强，更为工业经济高水平发展提振了信心。

  “从国内来看，我们这条链更具完整性和稳定能力。”丽水经开区管委会主要负责这个的人说，这是丽水滚动功能部件实施“链长制”的亮点之一。去年疫情下，滚动功能部件产业因拥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并牢牢抓住了国内需求激增、国外进口不畅的重大机遇，交出了总产值达90亿元、同比增长30%的“成绩单”。截至目前，这个产业已拥有省级科技型中小企业130家、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43家，仅2020年，共认定省级新产品100项以上，实现跨越发展。

  一个鲜明的信号是，“链长制”的吸引力正在让国内外上下游的相关公司开始向丽水靠拢。一家来自欧洲的智能雕刻机公司，是对滚动功能部件核心产品需求极大的企业。受“链长制”影响毅然选择投资丽水。据悉，项目总投资约2.7亿元，分两期建设，一期建设年产1000台雕刻机器人项目，预期产值5亿元。

  累计认定国家高新技术企业200家以上，省级科技型中小企业500家以上，全方面提高产品精度和科研水平；

  加强与德国等发达国家，建立常态化合作交流机制，形成互学互鉴合作共赢的协同创新格局；

  持续引进特种型钢、精密制造、数字控制机床、特色机器人等上下游企业，形成网状式的产业链集群……

  这是丽水经开区对于未来五年提出的五个发展目标。壮志雄心的背后，交错着新时代下中国经济高水平发展的坚实底气和“平视世界”的自信。

  2020年，国内市场所需的诸如直线导轨副等核心产品，因为受疫情的影响导致国外进口不畅。于是，拥有超高的性价比的丽水产品很快便获得了市场的欢迎和认可。“小小浙西南山城居然有这样一个产业集群”，这让很多国内精密制造企业喜出望外。最让他们兴奋的是，通过国产替代，可以让企业相关成本至少降低20%。这两年，在业界，有人给丽水产品取了个昵称——“民族之光”。

  “滚动功能部件作为大机械行业的重要通用基础部件，是保障智能制造装备精度、刚性和可靠性的最核心部件，是我国机械工业为掌握关键核心技术自主可控主动权所需要攻克的重要领域。”丽水经开区经贸局副局长吴姝静说，根据中国机床协会的统计，高档数字控制机床中的高端滚动功能部件产业的国产化率较低，仅为5%，绝大多数仍然需要进口所得。“我们行业的蛋糕还能做到更大，甚至有潜力做到‘全面国产替代’。”

  然而，做大市场蛋糕，并不是特别容易。“尽管发展得很快，但与很多境外企业相比，还存在着很大的差距。”这几乎是丽水滚动功能部件行业内的共识。

  要实现“全面国产替代”的目标，一定要持续借力“链长制”，加强国际合作、与国内科研院所合作，做好产业转型升级“文章”。丽水经开区经贸局局长陈凤鸣说，要持续为企业搭建平台，让目前处于中低端的产品往中高端迈进。其中，科技和人才的支撑是“迈进”的必备支撑。

  为此，丽水经开区计划立足“双招双引”围绕科技和人才发力，如除了建设综合体，还要加快建设囊括全球滚动研发设计总部、学术论坛、大数据中心、高校成果孵化转化等功能的项目二期；和哈尔滨工业大学合作成立材料研究所，提升原材料质量；和德国柏林职业技术学院联合建立中德(丽水)职业教育培训基地等。

  潜力巨大、未来可期，当新时代的高光投影在这片全球化之下的弹丸之地，升级、变革正在加速发生。